《毕业前的日子》（散文）
马全有
本文系“承志文艺奖”2022原创文学大赛优秀奖获奖作品
华大的夏天总是来得急促，记忆里充满汗水的气息。大四了，当娇艳的凤凰花开满小道时，我便明了，离别的日子要近了。毕业论文的致谢总是词不达意，生怕写完就代表道别又近了一步。妙语连珠的导师也不再严肃，只希望我在读研路上能够顺遂。答辩完的夏天，校园每个角落都已沉静，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，而结局尚未来临。
坐在26楼的咖啡厅，耳朵里还是那首心烦意乱的老歌。窗外的白鹭湖畔，无数少年正划着龙舟，展示着此刻尚好的青春。回望整座校园，每一处都曾有过我们的独家记忆。每到傍晚，我会散步到第一象限食堂买几碟小菜，然后选一个绝佳的位置观赏晚霞。在群楼之间，红日渐渐下沉，摇曳的云丛中有一抹浅红弥漫开来，并泛出几缕金光。在我品尝小菜的间隙，云丛也在慢慢生长，浅红的天空伴着云，渐渐幻化成迷人的粉色。这时A区行政大楼的灯光也悄然亮起，我想生活美学大抵如此。以后离开厦门，这样的天空又该到何处寻找？
同窗的好友总喜欢晚上坐在一起吃饭，尽管大家知道聚散终会到来，但谁也没有说一句话。大四的最后一个月，是内心最汹涌澎湃的时候。某某人出国留学了，某某人拿到了大厂的offer，某某人即将奔赴遥远的边疆，一切都在以平静的方式发生。以后我们的距离，真的如校歌里唱的要五湖四海了。举杯的刹那，突然想起了北岛的《波兰来客》。当我们的杯子碰到一起时，似乎也有一些东西破碎了。我没能成为一名摇滚歌手，穿越世界的旅行也因疫情作罢。可能我们这代人注定会有一些缺憾，长大后的我们豪言着壮志，但也知道未来并不是一帆风顺。我们能做的，便是在不确定的旅途中一路向前。
终于，学士服发到了手中。穿黑色长袍的我们并没有魔杖，无法向生活施加时光倒流的咒语。童年时向往的那顶帽子如今就戴在头上，总觉得有一丝不习惯。大家在校园每个值得珍藏的角落留下影像，等待着下一届毕业生前来打卡。身为模联协会的老会长，我拉着老朋友们一起回到了王源兴国际会议中心。大家戴着不同颜色的垂布，在相机的快门下，留给模联岁月最后一张合影。以后还会有更多学弟学妹在这里身着正装，纵谈国际形势。他们是否记得，在这个会场上曾有过怎样一批挥斥方遒的学长学姐。
毕业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，在辅导员的催促下，宿舍也慢慢被搬空。这间住了四年的小屋，早有了自己的感情，楼内来帮忙的阿姨也有了一种家人般的亲切。未来的自己会住在什么地方？会有怎样的一种人生呢？邮寄行李时这些问题随着填写的快递单一个个浮现。像蒲公英一样的我们，会被夏天的风带到那里去？那几日大家的耳机都在循环播放《这世界那么多人》，当莫文蔚深情唱着“笑声中浮过 几张旧模样，留在梦田里 永远不散场”时，谁的眼眶开始湿热。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感伤，我常在海边骑自行车。海滨风景一段段过去，海水不断拍向沙滩，在风中还能尝出一阵咸味，这是成熟的味道。
尽管很不情愿，在华大的最后一天还是到来了。对着镜子整理好学士服，一步一步走进大礼堂，走过毕业门。最后一次握住每个人的手，用欢笑祝福彼此前程似锦。从前不是朋友的人也互相拥抱，感谢各自四年来的陪伴。毕业典礼结束的那晚，人才学校的老友们在后街烧烤摊齐聚。当我们最后一次举起酒杯时，津儿泛着泪光用口琴吹出了他最爱的《送别》。带着几分醉意，我们每个人的心都在唱着“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，晚风浮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”。
就这样，那个夏天结束了。
以后，也不再有的夏天。
